初到根特,当然要尝尝当地的美味。洋餐厅可不敢冒然进去,一来荷兰文的菜单看不太懂,二来口袋里钱也不多,怕出洋相。
与我在国内大学的食堂里吃的有些不一样,根特大学食堂里供应薯条、烤香肠、烤鱼、三明治都很不错,配上可乐和果酱,口感很好。青菜和胡萝卜丝都是生的,没有过火。有一次,我跟李漫兄夫妇在食堂里吃午饭。嫂子用叉子挑了挑盘子里的胡萝卜丝,对我们说,要是炒一下就好吃多了。嫂子是江苏盐城人,做得一手好中国菜,不自觉提出改良意见。李漫兄在一旁说,太太,人家比利时厨师要保证蔬菜的营养不受损失,可不管你喜欢什么口味。
中国人与欧洲人的饮食文化还真有一些差异。我住的留学生公寓,厨房里安装了抽油烟机,居然没有对室外的排放口,油烟被抽到机子里,经过芯片过滤,直接对室内排放。平时炒一小碟青菜,还能应付得了,若要做青椒炒肉、煎鱼,满房间、满楼道都是中国菜的味道。同住楼里其他国家的留学生们闻不惯,不堪其苦,掩鼻而过。所以比利时华侨盖房子,一般要从中国订购抽油烟机。中国人喜欢吃炒菜,产生的油烟很大,欧洲生产的抽油烟机功率太小,对付不了。
根特大学汉学系举办中国文化周,活动的主要内容是说中国话,唱中国歌,吃中国菜。汉语教学志愿者老师们给大家端上来包子和饺子,热气腾腾,麦香四溢,我立马有了食欲。而与我同坐一桌的比利时籍和印度籍的同学们看着这些饺子,直吐舌头。盘子里的食物差不多都被我们几个中国青年学者吃光了。
我有一次应邀去参加第一次中欧高级别人文论坛和比利时中国教育展。听了大半天的会议,实在有些饿了。主办方安排了晚餐,我们十分期待。可是,等我们走进餐厅,才发现与想像不完全一样。服务员给每人发了一个玻璃杯,杯子里装着全生的牛肉。国内前来参展的一位女老师拿起杯子看了大半天,不敢下箸,冷不丁冒出一句,这不就是没有煮熟的饺子馅嘛。大家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吃,听了她话,纷纷放下了杯子。老师们合计了一下,这些生菜和生肉是没法吃饱的,要不,咱们还是溜到布鲁塞尔的街上去找一碗面或米粉填肚子吧?
我们这些留学生,刚出国门不久,都非常想念中国菜,非常惦记中国的味道。当时正逢央视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热播,全球华人的食欲仿佛都被调动起来了。华侨圈里到处都有人在谈论中国菜。我们比利时阳光合唱团每周排练,一人手里拎着一个菜盒,都是新开发出来的菜品。我也特地找到根特城里的中国超市,买一些从中国空运过来的中国菜蔬和调味品。楼下的师妹常常在QQ上问我:“师兄,你又在烧什么菜?”“煮鸡汤。”“怎么飘下来一股老干妈的味道?”“老干妈火锅鸡汤。”
老实说,下班回到宿舍,一个人闷头吃老干妈火锅鸡,分外孤独,怎么都吃都不是滋味。不用过多商量,楼上楼下、楼里楼外的中国留学生到了晚饭点,每人端出一个自己做的菜来,拼成一桌。广东籍的颜博士善于煲汤,山东籍的梅博士善于炒青椒土豆丝,山西籍的雷博士善于包饺子,四川籍的于博士善于炒手撕包菜。菜品丰富多样,厨艺各有短长,也没有人过多计较。我六岁就学会了做饭,厨龄比较长,掌握火候、咸淡经验比较足一些,菜的味道相对正宗一点。那些捏拿不准的学弟学妹们,会把菜洗好、切好端到我这里来炒。我的小灶前挤了一堆人,有人掌勺、有人倒油、有人撒盐、有人添醋,一碟百家菜出锅,味道已经不重要了,人情味却是浓浓的。
胃口大开,话闸子也打开了。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都舍不得做鸟雀散。后半场,侃大山。一桌人来自不同学校,不同专业,各就所长,也不分什么专家、级别,可以自由插话,可以随时改变话题。至于一桌子的碗筷,已经在聊天空隙,被那些没有下厨的小师妹偷偷洗好风干了。